淺子Asako是我在美國念書時認識的一個女孩,長長的頭髮,高挑身材,再加上一張冷冷且帶有神秘感的臉。剛入學的前幾週,我們幾乎沒有交談過,每次我們都只是擦身而過禮貌地點頭,但不知為何,在與淺子擦身的剎那間,我總覺得在她看似平靜的臉龐下,藏著淡淡的哀傷氣息。有時候在上課期間,大家會很開心的大笑,但我發覺她也只是靜靜的看著,彷彿靈魂被抽離,若有所思著。看著她,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也讓我對她產生了某種好奇感。
某一天中午,我留在學校用午餐,即使在美國寒冷的冬季,餐廳裡最熱門也最便宜的餐點永遠都是沙拉與冷菜,也是窮學生的最愛。那天我在餐廳的角落裡,突然看見淺子。我端著我的沙拉盤慢慢走向她,她下意識地抬頭看著我。我笑著用日文對她說:「今日は一人ですが、座って夕食を一緒に食べてもいいですか?」(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坐下來跟你一起吃飯嗎?)
淺子楞了一下,然後對我說:「你會說日文?」我回答:「對啊,來美國前幾年,我也在日本待過幾年。」那一次的午餐,我們開心地聊了很多,感覺淺子大概因為可以有人用日文跟她交談,放鬆了許多。我也難得那天看見了她的笑容。於是那天我們共進了一餐愉快的午餐,從那天起我們常常一起用餐、一起學習。但我們都很尊重對方,不過分探詢彼此的隱私。我想這也是我喜歡和淺子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因為我也是一個不喜歡說太多私人事情的人。
我記得有一天,看見淺子眼眶紅紅的,我不敢多問,只是默默地跟她說,如果有想說的話都可以隨時找我。淺子點了點頭。那天下午,我們利用午休時間到校園走走透透氣。走著走著,淺子突然回頭看著我說:“妳有想過改變自己的人生嗎?”改變?與其說是改變,我更希望扭轉自己的人生。我笑著回答她。我能感覺到淺子驚訝的眼神。我苦笑著說:“很多時候當我們面臨無法選擇的時候,絕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接受事實和命運的安排。沒有人知道這是否是最好的安排,但它絕對是安全的首選。而我,不想活在別人的眼光下,也不想聽別人的安排去過我的人生。對我來說,就算結果不好,那也得是我自己的決定才行,因為這是我人生最大也是僅存的權利。全世界都不贊成我出國念書,都覺得女生就該安份守己找個工作待著就好,不要想做大事。而我在沒有任何金援的情況下,我還是想要試試看。我想知道自己的能耐在哪裡?想要看看自己究竟能否與眾不同。在日本念書時,我窮到一天只吃兩餐,吐司吃一個星期,牛奶劃線喝,冷暖氣都只能睡前開一下,假日只逛街不消費。這一切的痛苦和忍耐都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希望在未來能夠有更多的機會和別人競爭。不騙妳,我常常晚上都在被窩裡哭著入睡呢。今天能夠再來到美國進修,也是一樣的,我依舊持續在磨鍊自己,雖然我沒有富爸媽的支持,但我相信只要我願意忍耐辛苦一點,我自己也可以栽培自己。
淺子看著我,說了一句:“你好堅強。”我看著她說:“你不也一樣?我能感覺我們是同一種人,雖然我不完全了解你的故事,但我想,你也不只是像其他同學般單純的被父母送出國學習的對吧?”
淺子轉過身背著我說:“我的人生唯一想要的選擇就是往前、往上走,而且絕不回頭。我已經沒有打算回日本了。”看著淺子志在必得、堅定不移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好敬佩,果然,她的故事真的是膽識過人。
淺子從小生活在一個不太幸福的家庭,因此在大學畢業後就獨自離家生活。她成為了一名勤奮的行政助理,認為這或許就是她未來的全部了。但某年,她認識了一個男生,對她非常體貼,令淺子感到非常溫暖。雖然他們的家庭背景有很大的差異,但淺子漸漸地對他產生了情感。他們在一起穩定地度過了三年的時間,淺子開始夢想著和他結婚並擁有自己的家庭。
有一天,男生告訴淺子他向母親提起了結婚的事情,母親很開心,希望見見淺子。於是,淺子和男生的母親一起見面。但是,她沒想到這次見面其實是一個鴻門宴,男生的母親把一張支票扔給了她,要求她和兒子保持距離,並表示淺子不可能成為兒子的妻子,因為他們之間的家庭背景天差地遠,兒子也早已有安排好的對象。男生的母親還告訴淺子要好好照照鏡子,不要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當淺子回到男生的身邊,她想要解釋這一切,但男生卻說他們需要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淺子非常困惑,不明白男生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想法。她感到自己被背叛了,但她還是獨自面對這個挑戰。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可能是她需要經歷的考驗,也許這是讓她成為更好的自己的機會。淺子決定努力工作並努力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淺子無法聯絡到男友,當我問她如何渡過那些日子時,淺子淡淡地說,我只記得每天都在哭,但不知道為什麼要哭,因為沒有人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後來,淺子從別人口中得知他要結婚了,於是她抓狂地跑去男友家門口大叫,淺子說:我感覺自己要崩潰了,但最後得到的只是男友冷冷的回應:事情就是這樣,我要結婚了。當我問淺子是否有可能男友是無可奈何,淺子回答:也許吧,但我只知道我被拋棄了,我的痛苦有誰能體會呢? 我好奇地問淺子,是否因為要離開這個傷心地而來到美國念書,淺子苦笑地說:如果我有那個條件和錢就好了。但我真的為了自己的人生奮鬥,才能來到這裡和你說話。
淺子說,男友結婚後,她開始思考身份地位這個問題,為什麼要依賴別的優勢來決定自己未來的幸福,如果過去無法改變,為什麼不為自己的未來做些什麼呢?反正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所以她思考了幾週後做出了一個決定:在一年內存下一大筆錢,離開日本出國念書,再也不回來。因此,她選擇了去酒店上班,那是她可以最快獲取金錢的方法。所以她用了一年的時間,天天努力賺小費,拼命地工作和喝酒,每天都喝到吐,有很多客人送給她禮物和小費,但她全部轉手賣給其他同事,她把每一分錢都存起來,每天早上看著鏡中的狼狽自己,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堅持下去。
一年後,淺子終於存滿了一桶金,她毫不猶豫地辭去酒店的工作,開始報讀補習班學習英文,並且申請出國念書。我好奇地問她:待遇那麼好的酒店,你不會留戀嗎?淺子回答說:我清楚自己擁有什麼,什麼不屬於我。雖然我賺的錢是從酒店來的,很多人可能覺得丟臉,但我不會覺得如此,因為我是靠自己的力量去拼出一個新的人生,沒有人有權利嘲笑我。我想要嘗試一次,看看我的人生是否能擁有更多可能性。看著淺子堅毅的背影,我由衷地尊敬她的勇氣。很多人說女人的堅強都是被逼出來的,但我更認為女人的堅強是藏在心底最深處的。
時下日本年輕人年很流行一句話叫「父母扭蛋」(親ガチャ)這個潮語是由代表父母的「親(Oya)」和代表扭蛋的「ガチャ(Gacha)」組成,其實就是指出生在甚麼家庭、擁有怎樣的父母都是不能自己選擇的,就如扭蛋一樣全憑運氣。大部份的人都會因為家庭宿命感而誤會了自己的人生因此失去選擇權,或許有人對淺子選擇用的方法太過極端,但我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更欽佩她在這樣跌跌撞撞的人生裡、在異地奮鬥的孤苦無依與迷茫中,尋找著自我存在的定位與價值,相信這一切老天爺都看在眼裡,隔年就聽到了淺子的好消息,她遇上了一個好學長,對她照顧有加,他知道淺子的故事後更是對她尊敬,過了幾年收到淺子的 MAIL,得知他們一起去了英國定居,也結婚生子了,淺子開心的跟我說謝謝,我也祝福她依舊不忘初心,走在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人生道路上。
最後,我想以徐若瑄的歌曲《敬女人》來為淺子做個完美的結尾,因為她已經成為了我心中最敬佩的女人。
▎徐若瑄/敬女人
作詞:徐若瑄、謝銘佑 作曲:陳建瑋
第一杯 敬可歌可泣的青春 聊不完 扯不斷的我們 第二杯 敬無奇不有的人生 還在煩 還在等的女人 女強人是咱的偽裝 頂天立地有模有樣 天塌下來落在肩膀 努力扛 為了夢想只好堅強 日日夜夜不停的忙 女人其實要的簡單 只是陪伴 是是非非隨它去吧 全忘掉 拿的起 放得下 別討好 再一杯 把臉上的妝全卸掉 愛就愛 愛到老 不動搖 愛就愛 愛到老 不動搖 我愛你 愛到老 不動搖
淺子的人生經歷讓我們深刻體會到,生命中的每一杯酒都值得我們敬重和珍惜。她的人生經歷充滿著挑戰與壓力,但她沒有退縮,她用自己的努力去實現夢想。女人並不一定要強大無比,只要有愛和陪伴,就足以讓她們走得更堅定、更美好。每一段人生都值得用心敬佩,每一杯酒都值得用心珍惜。愛情或許會有起伏,但只要我們用真摯的心愛下去,它就永遠不會動搖。淺子走過的每一步,都是她堅定自我、堅持夢想的勇氣與決心。
淺子,我敬佩你,也祝福你。
願你依舊保持初心,走在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人生道路上。